Chapter 19 语句
从浅短的眠醒来,发觉自己还抱着那副已被做软的身体时,匡连海松开手臂,那不着寸缕的身体便向床榻更深处陷去。
(资料图片)
匡连海取出堵住小乞丐嘴巴的衣带,为了不听他胡言乱语,方才一直没有拿下来。这衣带和他的下身一样,浸着粘滑的液体,软作一滩春水。
匡连海穿起衣衫,欲径直离去,忽然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。
他干咳两声,拍了拍小乞丐。
“我这里夜不留客,你请便吧。”
话说出口,总觉得哪里有点怪。
小乞丐无力地瘫在床榻里,连呼吸都细不可闻。匡连海伸手一探,竟是已闭过气去。
匡连海眼神一凛,将小乞丐身体摊开,伏在他唇边渡气。
荒唐半晚,这却是第一次碰到他的唇。
半晌,身下人的胸膛终于有了起伏,微弱但绵长,应是已性命无虞。
匡连海轻出一口气,随即胸中闷闷攒起一团愠火。
下次再遇到这种事,他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,任这厮自生自灭便是了。
只是,无论是滑腻的触感,绵软的喘息,还是短兵相接时的颤抖,高潮处的战栗,都与空气中残留的yin靡气味一道,提醒着他这晚经历的一切,并不是一场梦。无论如何自证心迹清白,他都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。
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自己的房间。
却听得身下一声低语:“你果然,很熟练啊。”
果然就不该把那块布从他嘴里拿出来。匡连海连半句话都不想搭理他,口中却不甘示弱地回敬道:“彼此彼此。”
小乞丐倦极了,仍牵起嘴角:“老手就是不一样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又昏睡过去。
匡连海瞪着床上的小乞丐,脾气有,没处撒。
这时他耳廓一动,听到门外一阵异响。
常人听来只是风声,匡连海已提刀在手。
他不喜风,所以在他睡觉的地方,是绝不会有风声的。
匡连海向门边试探,忽又返身疾闪。
砰!
整扇门被剑气爆破!
匡连海扯过被子,裹住小乞丐。木屑纷飞,斜擦着割破他的脸。
尘埃中出现白衣剑客的身影,熟悉的名字哽在匡连海胸中。
小江。
紧随而至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,白衣染血,有别人的血,也有他自己的血。
左后肩钉着暗器,来自张震改良分发给教众的暗器弩,人多势众,加上武器优势,这才没教他毫发无伤。
而他脸上毫无痛意,只冷着一双眼,掠过匡连海,锁定床上的小乞丐。
他出掌,起手便是明玉神功。
整座床被震塌,掌风直取张震性命而去。
匡连海抬腿,将那破床踢开半尺,使小乞丐堪堪避开这致命一掌。紧接着拔刀,跃至小江身前,挡下他刺出的下一剑。
这一剑也注入了十足内力,匡连海硬接下这一招,立刻胸中翻涌,一口血就喷了出来。
他缓了半口气,稳住身形,挡着横在地上的小乞丐道:“是我做的,你待如何?”
小江仿佛这才注意到匡连海,漆黑的眼眸转向他,只吐出两个字:“解药。”
“无解。”匡连海道,“此番抓他来,便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,何谈解药?”
小江脸上又白了几分,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:“那便拿命来换吧。”
明玉神功再起,吞山倒海般碾压着人的所有感官,似乎要将整间屋化为齑粉。
匡连海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,原来被小江下杀手,是这般感觉。
这时地上的人轻声道:“王术士行踪不定,而且就算你找到他,也未必有解药。”
小江看向张震,就在他微微分神的一瞬间,右臂突然被利箭洞穿!
银剑应声而落。小乞丐笑着,已启动卧室机关。
匡连海一惊。连他也不知道,小乞丐何时在他的房间里安装了这些机关。
下一波暗箭齐发时,小江左手拾剑奋力劈下,借剑气掩护跃出房间,箭一般消失在地道尽头。
屋中静默半晌。
小乞丐仍倦得厉害,缓缓开口道:“多半是带着魔君跑了,该把人追回来。”
匡连海运功疗伤中,随口应道:“是。”
小乞丐挣扎着翻过身,看着匡连海调笑道:“怎不去追,莫不是舍不得?”
匡连海冷眼道:“你怎不去追,非要我抱你起来不成?”
实际上,他们一个虚弱得坐都坐不起来,一个受了内伤,稍微运岔一口气便可能会血崩。
也没有部下前来接应。雪莲教的新规,保命第一,此刻他们要么是被杀光了,要么是在当缩头乌龟,后者可能性更大。
小乞丐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,向身侧拍了拍:“多好的床,可惜以后睡不得了。”
匡连海看着四分五裂塌在地上的床:“我的床,我想睡便睡。”
他径直躺了上去,躺在小乞丐身边。到处是破碎的木屑和棉絮,灰尘漂浮在空气里,混杂着血的味道,任谁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安歇。
他们并肩而卧,在这破床上歇了。
这个冬天大概是不会过去了。
架着魔君走在雪中的时候,小江生出这样的念头。
血顺着手臂砸在雪地上,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又裂开了。小江又吞下一颗止血药。魔君完全无法自己行走,压在小江身上的重量,使他伤口时时崩裂。
换下染血绷带,把地上血迹处理干净,小江负起魔君继续走。
雪莲教的人一定会追踪魔君,大路不能走,小江带着魔君在山中小路艰难跋涉,额上汗流不止,身上却一阵赛一阵地冷。
总算找到一处山洞,小江把魔君放下来,自己也伏在地上喘息片刻。
山洞里和外头一样冷,小江尚能强自运功御寒,而魔君躺在地上浑身颤抖,面色铁青,似已不支。
小江扶起魔君,手心贴在他的后背,暖流注入。
魔君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生气,睫毛因身上热气挂了霜,又渐渐融化,像湿了眼眶。
他睁开眼睛,小江被纳入他的双瞳。那双总是带有攻击性的凤眼,此刻纯净又茫然,无辜得像个孩子。
洗髓丹使他的智力也如孩童般,认不得小江,也不记得自己是谁。饥饿使他本能地从地上抓起雪,塞进口中嚼,立刻被冰得痛哼。小江捧起他的头,帮他把满嘴的雪弄出来,用手帕擦干。魔君又要去地上捡枯树枝来吃,被小江拉住。
“坐在这里不要动,等我去做吃的,好吗?”
魔君木然地看着小江。
小江试着放开他的手,魔君便立刻又去扒拉地上的树枝。
被制止了几次,魔君终于不再坚持,转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,去洞外溜达。
小江皱眉。寒冷、疼痛和失血使他有些难以抑制地烦躁,他提高了声音:
“小云子,坐下!”
魔君被这一声喝住,他浑身汗毛一僵,抱膝坐了回去。他有些畏惧地看着小江,眼中有委屈的躲闪。
小江叹了口气。魔君身上处处是擦伤,尽管伤在皮肉,仍触目惊心。更不知他的脑子被伤到了何种地步,以及他是怎样生生熬过这一切的。
如果他没留魔君一个人在那里,如果他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意,并将这心意及时告知,一切会不会就来得及阻止。
或者,如果他没执拗地抱着对魔君的偏见,如果从一开始就坦白合作,如果他们没遇见……
他就这样被许多如果牵绊着,心乱如麻。
他忽然有许多想对魔君说的话,可现在就连最简单的语句都已无法到达。
许多寻常的日子总是在逝去后,才觉出那就是幸福。
他又晚了一步,每一次都如此。
小江生火,将随身携带的米煮得软烂,喂给魔君吃。
他曾被迫接过生,照顾过小孩,没想到这点本领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。
胃部痉挛得厉害,小江强迫自己吃了几口,以补充体力。
现在他要哄魔君睡下,他知道两个人都很需要一场睡眠。将养精神,才能一边躲避雪莲教的追击,一边去寻那个提供洗髓丹的王术士。
而魔君就像许多小孩那样,该睡的时候就是不睡。
小江没兴致给他讲故事,换在平时,或许已点了他的睡穴。不过此时他注意到,魔君缩着身子,双唇微微发抖,或许是冷得睡不着,或者是痛。
平时看他穿得那么少,还以为他是个不怕冷的。几次骨折还活蹦乱跳,给人一种他不会痛的错觉。
原来他的冷和痛,并不比任何人少。
小江于是再次把手掌贴在魔君后心,为他运功御寒,疏通经脉。
只是他的体力也已濒临极限。伤口隔着纱布,疼得磨人,又冷得发麻。他撑着眼皮等待魔君睡去,自己的意识却先开始恍惚。许多画面开始浮现在眼前,远的近的,真实的虚幻的,直到他坠入无梦的眠。
“小江大人!小江大人!”遥远的声音。
小江倏然睁眼,精神一振,会这样叫他的就只有……
“小江大人。”声音近了,真真切切,来自去而复返的丑鸟。
鹦鹉立在篝火旁,毛茸茸的头一点一点,啄食掉落的米粒。
小江眼中黯了黯,一觉醒来,头上尽是冷掉的汗。身上更冷,伤并不见好。
鹦鹉蹦到另一边,低头啄了啄地上的东西。
是民安送给魔君的,名为随身听的铁盒子,不知何时掉落出来。
小江拾起随身听,信手一按,里头响起他听过的曲子:
“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,深埋在……”
乐声忽然顿住,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后,听筒里响起熟悉的声音:
“怎么不响了?接着奏乐啊你这破盒子。”
显然是魔君误触了录音键。
接着是“咚咚”几声,能想见魔君边摇晃边拍打随身听的笨样。
小江不禁轻笑。
听筒里不再有人声,只有长久的,带着杂音的静默,直到这面磁带放完。
小江按下倒带,播放。
“怎么不响了?接着奏乐啊你这破盒子。”
再倒带,再播放。
“怎么不响了……”
他反反复复听着这一句话,笑意渐渐凄凉。身上伤口叫嚣着疼痛,他开始颤抖。
一双手贴上他的后背。
蓦地回头看,魔君学着小江对待他的样子,也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他的后心。
“小江大人,不冷。”
这是小江救出魔君后,第一次听到他说话。
稚童般的语句。
小江好似全身都脱了力,上半身一倾,轻轻砸入魔君怀里。
他把头埋在魔君的颈窝,泪水无声洒落。从他苍白的脸颊,流进魔君的胸口。
“快点好起来吧。”
“求你。”
X 关闭
Copyright © 2015-2022 欧洲培训网版权所有 备案号:沪ICP备2022005074号-23 联系邮箱: 58 55 97 3@qq.com